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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学批评的标准

1998-03-25 来源:中华读书报  我有话说

有一段时间,批评家们对作家、学界某些人的公开媚俗多少有点犹豫和迟疑,于是有人盖之曰“沉闷”。又过了一段,批评界的个别人士不再“沉闷”了,甚至还敢冒犯大人物,视其权威若粪土,于是又引起了公允、平和之士的愤激,斥之没有“学理”。

何为“骂派批评”或“学理批评”呢?我着实感到惶惑,自然亦不敢深究。鲁迅先生的许多杂感是可以归于骂派批评一类的,他疾恶如仇,爱恨分明,因此被郁达夫先生冠以“寸铁杀人”。按讲,周作人1935年春为秦桧写的翻案文章《岳飞与秦桧》则属于学理范畴,可是大敌当前,这种亲者痛、仇者快的言论,很难想象会为国人所容忍。骂派批评还可举相反的例子,如姚文元的《评〈海瑞罢官〉》。处于同一历史情境中的,却也有后来传世的《顾准文集》。在举国上下丧心病狂的语言狂欢中,一个生命危在旦夕的弱者,竟能以学术的眼光探究民族正在发生的悲剧,打量它不可遏止的愚蠢,使人不能不为他的冷静和大智慧而惊讶。

批评很大程度上代表着批评者的文化立场,不管他怎样隐蔽,他都会在文字间表露出自己精神上的倾向性;不管他怎样吞吞吐吐,或者玩世不恭,他都会将自己思想的冲突诉诸于人。当然,有些现象另当别论。例如,一位在八十年代的文学启蒙中颇令人敬爱的名人,前一个时期曾因欣赏“玩世”受到批评,于是写出若干曲笔文章泄其私愤。又例如一位在十年前走红诗坛的名人,突然指摘起先锋诗歌来了,原因就在别人红了,潜意识里起了嫉妒。这就让人更加感到了不安。不错,在鲁迅先生的敌人看来,他的文章少有做人的圆通,然而他的犀利乃至他的不宽恕,都是负责任的,没有人会否认他是一个有缺陷的伟大的思想者。他的伟大乃在于他没有一个“私敌”。他不是为私敌写作,而是为灵魂里的痛苦写作的。在这个意义上,骂派批评或是学理批评虽然算不上是一个批评范畴,一个道德的标准,可是负责任的批评从来都包含着心灵的道义。包含着使文学成其为文学,使人成其为人的深沉的内容。它与模特表演、揣度行市、名人传记一夜间畅销神州,是不能同日而语的。

我想到的是,当人们反对文化的体制性因而也在反对体制内合理的启蒙内容,因为深省到意识形态对于人性的桎梏而把它包含的真理、秩序一类的成份也一起排斥掉了,人们是否意识到,他们其实是在拒绝批评的历史逻辑?(一出只有动作而没有内容、只有舞台而没有剧本的戏剧?)九十年代与八十年代文学批评之间不存在谁否定谁的问题,也不是体制内与体制外的对峙,而是两种话语方式的互换,它们之间有一种相关联的、延伸性的张力。所以,九十年代的文学批评不等于痞子式的瞎混,更不是虚无,它敏感于历史的剧变,沉痛于社会人心的泥沙俱下,随波逐流,它试图在混乱的文学现实之中建立伟大的道义的标准。我不反对文学对生活做必要的策略和技术的处理,但我无意恭维把灵魂等同于策略和技术。我们为什么不能像日瓦戈医生那样说,是的,历史的列车从身边擦然而过,我成了一个多余的人,然而我并不放弃内心深处的标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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